【影视锐评】
作者：甘露(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副教授)
近日，一批含有异兽元素的网络电影上线，引发舆论热烈讨论。含有异兽元素的电影主要描述或呈现人类和异兽之间的对抗。20世纪30年代初期，以异兽为主角的影片问世。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如今含异兽元素的电影发展成一种成熟的电影类型，在中国网络电影领域影响较大。这类网络电影虽然商业价值受到制作方和宣传者以及市场分析者的肯定，但质量却令人难以恭维。除少数影片外，有异兽元素的网络电影普遍被冠以“烂片”名号，受到观众的激烈批评，这一吊诡现象值得关注。
2018年一部以巨蛇为表现对象的网络电影在视频网站上线，以几百万元投资成本获得几千万元票房分账，使异兽题材成为网络电影创作热门。此后，这类电影数量飙升，进入“千万票房俱乐部”的比例居高不下。据不完全统计，2018年，优酷、爱奇艺和腾讯三家视频网站制作8部含有异兽元素的电影，票房分账过千万的有两部，占比25%。而到2020年制作的36部与异兽相关的电影中，15部进入“千万票房俱乐部”，比例高达近50%。从“异兽片是网络电影的未来?”“网络电影发展多年,为什么真正破圈的依然只有异兽片?”等声音不难看出，业界对与异兽元素有关的网络电影充满期待。与高票房不匹配的是观众的低评价。2016-2021年间，爱奇艺、优酷、腾讯三家网站发布83部符合“以异兽为主角”“以人-怪对抗为主题”“以惊险刺激为特色”“仅在视频网站上发行”等条件的电影。其中仅18部在豆瓣上有评分，大部分影片在3.0～4.0分徘徊。观众用“五毛特效”“抄袭”等负面语汇表达不满，有的甚至上升到“垃圾”“毁三观”的地步。
为什么观众一边嫌弃一边还愿意贡献票房?一是因为对异兽元素的喜爱。含异兽元素的电影主要观影群体是25岁以上的男性，他们享受与异兽接触时生死逃亡的窒息感和解除危机后的放松感，借以释放对力量的崇拜，满足征服欲和破坏欲。二是观众受到异兽之外其他因素的吸引，如成功的电影营销活动，像预告文案、短视频、宣传海报、社交平台互动活动等。有的作品联合商家策划主题包店活动、与外卖平台联动推出IP主题活动，起到了导流作用。也有被电影自身元素吸引的情况，如大IP引导、软色情画面等。
含异兽元素的网络电影已从“蓝海”变成“红海”，注意力、流量竞争十分激烈。观众对这类电影的新鲜感已过，变得越来越理性，对影片质量要求越来越高。2019年《关于网络视听节目信息备案系统升级的通知》发布，对网络电影中蹭IP，打暴力、色情擦边球等情况监管日趋严格，2021年文娱领域综合治理、“清朗”系列专项行动进一步加强管理，想继续以身着片缕的女性角色、大尺度且无意义的暧昧动作以及暴力血腥的画面吸引眼球的做法越来越行不通。
网络电影多是小成本制作。要实现“小投入、大回报”，关键要将钱用在“刀刃”上。而“特效”和“剧情”是网络电影的“刀刃”。异兽的造型特效是吸引观众的首要因素，也是评价该类影片质量的指标之一。首先，道具不能过于劣质，至少在镜头里不至于轻易看出“假”“塑料感”。某片中蛇王蛇蜕是一块带着蛇纹的塑料薄膜，让观众出戏。其次，异兽在镜头中应清晰出镜。几部表现蜜蜂等个头小的生物的网络影片全程没特写，屏幕上黑乎乎一片，无法营造恐怖气氛，反而让人犯了密集恐惧症。
剧情比特效更重要，而这恰恰是我国网络异兽电影最薄弱之处。观众常常吐槽，含异兽元素的电影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鉴于异兽电影的类型特点，观众并不十分排斥程式化的剧情，但必须有头有尾、主线清晰、逻辑顺畅，不能生搬硬套地抄袭。比如，某表现鲨鱼的作品直接照抄外国电影，甚至连台词相似度都很高。有的观众直言部分“异兽片”故事逻辑混乱，只能当成“喜剧片”看。比如，穿着薄衫短衣进入丛林探险，摸爬滚打后仍衣着光鲜、发型不乱，前来救援的专业人士没有专业装备和常识，刀枪不入的异兽被防狼喷雾等小型“武器”轻易击退。为了成就主角英勇壮举，各种“巧合”无处不在。在一些科幻类电影中还存在明显科学硬伤，甚至可以让公鲨怀孕。
选择什么样的异兽也是构建异兽宇宙的重要一环。当下已播网络电影的题材涉及鳄鱼、蛇、鲨鱼、章鱼、蜥蜴等13种一般意义的异兽，以及穷奇、水怪、龙等5种中国传统异兽，然而，异兽种类的分布高度集中和失衡，有关蛇、鲨鱼、鳄鱼、蜘蛛的影片数占比超过五分之二。不但造型雷同，甚至连片名都高度相似。同时，除蛇和中国传统异兽外，其余异兽均是国外影片常用的，与中国观众的心理和生活有较远距离。打造中国异兽类型网络电影，必须具有中国特色。具体而言，异兽在我国地域内应有迹可寻、或有中华文化渊源，其造型的记忆点和创新之处应符合中国观众的思维方式和审美习惯，而且作品最终的主题应该落在表现中国人勇敢、坚强、团结等优秀品质上。
尽管网络异兽电影的问题逐一突显，但不可否认，它仍具有值得期待的发展前景。我们应开发新的异兽种类、打破题材过于集中的现象，以票房为驱动力、以质量为基石，以正能量为导向，进一步挖掘网络异兽电影的市场潜力，推动其良性前行，建设一个层次丰富有活力的想象空间。
《光明日报》( 2022年06月08日15版)[责编：白冰]
